近日,在最新一期《脱口秀大会》中,于谦因调侃自己遇到的网络杠精而上了微博热搜。
于谦说,前段时间朋友上传了在他家马场餐厅吃饭的视频到网络上,网友就开始攻击他不道德,在公共场所抽烟。于谦淡定地回答这是我们家,只是有点儿大,于是杠精回复,在家也不应该抽烟,有害身体健康。于谦调侃道:“听完他这句话,我就很感动。你说这些人,他在骂不上你的时候,他就改为关心你,你说这人多欠打。”
这条视频截图把网友逗乐了,截止到5号15点,微博话题#当代互联网喷子现状#已吸引了5134.5万的阅读量和8589讨论量。有网友评论,“擅自对陌生人抱有期望,再擅自失望,是最自私的一种自私”;“以前抽烟就老婆管,现在全网都是老婆,叫人情何以堪”,还有网友求教,“你们教教我,如何快速气死一个毫无逻辑的杠精”。确实,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对杠精感到无力,以至于很多博主直接声明:“我发微博就是随口乱说,不需要对方辩友。”
甚至很多人在表达观点时,要进行“补充说明”,以避免无谓的口舌之争。去年年底,国家语言资源与监测研究中心发布了“2018年度十大网络用语”,“杠精”一词与“锦鲤”、“佛系”、“官宣”、“确认过眼神”等被纳入其中,被解释为抬杠成精的人,这类人以抬杠为己任,往往并不关注客观事实,经常为反对而反对,不管别人所说内容的对错而进行持续的反驳。鲁迅早在《论辩的魂灵》中,就写过有关杠精逻辑的问题:
“你说中国不好。你是外国人么?为什么不到外国去?可惜外国人看你不起……”“你说甲生疮。甲是中国人,你就是说中国人生疮了。既然中国人生疮,你是中国人,就是你也生疮了。你既然也生疮,你就和甲一样。而你只说甲生疮,则竟无自知之明,你的话还有什么价值?倘你没有生疮,是说诳也。卖国贼是说诳的,所以你是卖国贼。我骂卖国贼,所以我是爱国者。爱国者的话是最有价值的,所以我的话是不错的,我的话既然不错,你就是卖国贼无疑了!”“你自以为是‘人’,我却以为非也。我是畜类,现在我就叫你爹爹。你既然是畜类的爹爹,当然也是畜类了。”(佩服鲁迅先生!!)
从鲁迅对“杠精”的描述,我们能发现,只要有人存在,杠精就会一直存在,不管我们处于社会发展的哪个阶段。以往人们只能进行口头辩论,或书信、电话争论,所遇到的杠精也都是自己的熟人。而随着互联网的兴起,舆论阵地转移到网络上,人人都能随性发声,杠精则也变得随处可见了。此前,谷雨计划的一篇《分析了1000多名“杠精”:最爱人身攻击和为偶像开撕》文章得出这样的结论:9成以上的杠精为普通用户,但比一般的微博用户更有表达欲,发博量也更多,在社交网络上更为活跃。并且,这些杠精多汇聚在大城市,北京上海广东列前三。至于杠精出没的重灾区,“社会类”事件最多,随后偏向娱乐领域,比如明星、影视、时尚等,也是杠精的高发地带。此外,如生活、国际、企业、文化……杠精算是无处不在。显而易见的是,当一个网络平台上杠精无处不在,必然会稀释这个平台中有价值的干货评论。从群体心理来说,互联网受众中求取关注的需求有时会大于表达意见的需求,因此舆论场中的意见常常是情绪观点和审美表达的结合。而对于杠精而言,一味宣泄情绪、丝毫不输出任何有价值的观点,将辩论battle变成“你傻X”还是“我傻X”,这造成的后果是,为了避免冲突,用户表达意见变得越来越中庸,观点交锋成了奢侈品,长此以往,优质内容生产者会逐渐对平台失去信心。去年,微博为了进一步控制人身攻击内容的蔓延,对“博主拉黑禁评”策略进行升级,当某一账号被博主删除评论并拉黑后,该账号将在“全站范围”内被禁用评论功能3天。不过,网上对这个功能也有很多争议。有网友评论,“这些博主可以凭自己主观喜好而肆意禁言他人三天,这些被禁言人的权益如何保障?以后再也没有不同的声音了,只有赞同和默许。”网友担心的现象确实存在。随着“杠精”一词的泛化使用,它似乎渐渐地失去了本身的含义。在实际运用场景中,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判断真假对错,就已经被对方定性,甚至给予“杠精”这一称呼。部分网友更是表示“杠精”逐渐变成了网络论战中的道德制高点。谁都不喜欢自己的观点被反驳挑刺,于是很多人谴责“杠精”,实际是拒绝他人动摇自己话语权。传播学上有一个理论:沉默的螺旋,描述的是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,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,就会积极参与进来,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;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(有时会有群起而攻之的遭遇),即使自己赞同它,也会保持沉默。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,如此循环往复,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,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。这里,美国版天涯+贴吧Reddit平台上的子版块Change My View(CMV)的发帖规则,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借鉴价值。CMV里,发帖人和评论人之间形成了自发的默契:单纯抬杠者“不配”在这里辩论。为了让用户“好好说话”,管理者编写了多达6000词的“抬杠指南”,涵盖了发帖、评论、“多重标准”、人工审批和语言标准,并且不定期更新。除了论坛规则,版主也需要来处理用户发言的不当部分,比如灌水、恶意言论和与主题无关的讨论,还要对论坛规则中的不当部分进行及时更新。CMV鼓励每个人都参与话题讨论,新人享有同样的发言权,在“原po 3小时必须回复”的制度下,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值得被听到。尽管这些规则让论坛牺牲了幽默元素,但低质量言论的剔除,可以保证讨论在可控范围内进行,并且整体讨论都倾向于精英主义,在一些研究机构和媒体中已是小有名气。文章最后,我们似乎还没有讨论究竟用哪种方式才能“快速气死一个毫无逻辑的杠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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